《硬食》
朋友覺得莫名其妙,DJ離職為什麼搞到好像有人死一樣?
這樣的說法有點不禮貌,不過我倒也覺得貼切。想像一下,如果在某個空間,有個人在固定的時候都會對你說話,就像你每天下班回家你媽會叫你喝湯一樣。有一天這個人突然不再說話了,也真的很像死去。
今天寶寶和晨就會離開直播室,特別是寶寶,要終止做了16年的事,無論當中有多愛或多恨都好,這是一個非常勇敢的決定。既然這麼難決定,為什麼還毅然離職?就像有聽眾說的:“你們DJ有沒有在乎過我們的感受?”
無法代表同事發言,可是如果將來我做了16年(話說我是08年3月加入電台的,轉眼也10年)之後也決定離職,那原因只是一個字:
累。
做電台DJ是一件非常累的事。
我沒有做過一百份職業,演藝圈裡我碰過的事,最累最累的,一定是DJ。
說昨天的情況就好了。
我和潘昨天經歷了早上記者會的折騰,還有一堆新節目的大小事要處理,到了傍晚on air的時候,我倆的專注力明顯下降,以致出現遊戲單元給錯答案的情況。周旋在好幾個電腦螢幕之間,我也失了焦,只想著接下來要做什麼,還有什麼沒有做。
一直到我們發現在幾十頁的wechat留言,有已經被淹沒的聽眾提醒,有些友善的,有些粗俗的,甚至之後還有聽眾用相當惡劣的語氣打來叫我們檢查好好來的,用“被噴得一臉屁”來形容絕對不為過。
當然,這也不是第一次了。
有人提醒就好好珍惜,錯的是我們,更正更是應該。事後我和潘用僅有的十多分鐘找回過百個手機號碼,嘗試找回剛才應該繼續玩遊戲的聽眾,甚至on air呼籲,希望能聯繫得上。結果電話打了多次沒人接,更沒有收到她的回應。
“大概值得聽的,就只有送錢的部分吧。”我對潘自嘲說。
做完節目,我們都只剩下發呆的力氣。可是腳步還是走著去公司的其他地方,因為還有其他事要做。
用盡所有精神去做危機處理,同時也要照顧到on air的歡愉,我倆感慨認為,我們的工作被幾百萬人監督,稍有差池,就算音念錯一個,都會有人怒罵你沒有資格做DJ。比起現在更為廣泛接觸的網紅,隨便說隨便講,毫無重點也好,髒話連篇也罷,大家還是看得笑呵呵,興奮地share 來share去,收入甚至也可能比線上DJ或主持人來得高。
“我們為什麼還要做DJ?去做網紅算了。”我們看著彼此苦笑。
和聽眾的互動有時可以很discouraging的。
也和Danny聊起,我希望他要準備好,來到drive time,更多人會批評他奚落他。雖然我相信他去年加入了之後也吃慣了拳頭,可是畢竟我們每個都是人,都會傷。我是沒有轉換時段的人,我希望能顧到節目,可是我也害怕自己忽略到他和敏的情緒。
“不如就這樣,我就每天在節目罵你,罵你罵到聽眾也不好意思罵你,這樣好嗎?”
我們笑成一團。
這種關係很微妙,無論是DJ與DJ之間,或是DJ與聽眾之間。只要曾經一起搭檔主持過,彼此見面的時間,就一定比見家人的時間還要多。聽眾也是,說不定陳峰對你說的話,比你爸說的話更有說服力。這就是妙的地方。
而要建立這樣的關係,背後的代價就是當完班之後不想和任何人說話,必須承受各方各面的直接批評,和每一天都要做足夠的心理建設。
我和雲說:“你們以前的年代只是信件或用fax給DJ意見,一個月最多才十多封,我們現在每一天都要處理過千的wechat或fb 留言,薪水都是屬於工傷的。”
累嗎?你說。
這篇文章,不是來討鼓勵的。只是想表達,兩位同事走了,我有多麼替他們開心。
是時候停止在乎聽眾在乎的,開始專注自己想專注的了。
#手癢又寫
#繼續用我們相信的價值活著